无限流：怪诞世界热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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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流：怪诞世界热门小说》精彩片段

七月的太阳很大，好像要炙烤掉所有的阴暗一般，热的人心里发慌。

屋里的电风扇嗡嗡地转着，耳边是夏日聒噪的蝉鸣和电视里人物的对话声，时间像是拉长了，程枝觉得，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和奶奶看了一会儿电影，堂屋那边传来人声，不太熟悉。

大约是几个不太熟悉的叔叔伯伯从城里赶了回来。

他们看到老人坐在正厅，都是一惊，因为家里人都知道，老人的身体已经不太行了，而现在却坐在这里和程枝一起看电视。

穿着很有厅范儿、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是程枝的二伯。他几步上前走到程枝旁边，半蹲下身看着老人：“妈，你身体好些了？”

程枝在二伯过来的时候就起身跑了，他去了厨房，妈妈正在准备一家人的午饭。他蹲在灶台前，帮忙烧火。

空闲下来已经是下午了，和一家人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见了院子里面的几个朋友，奶奶的精神突然衰败下来整个人都苍白了不少。

她摆摆手，说自己准备去休息了。

“你们自己要多保重啊。”老人沙哑着声音，似乎非常不放心众人，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拖不了多久了。

进了里屋，奶奶站在床前。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老人花白的头发都染成了金色。

奶奶去世的时候是在半夜。

程枝心里不安，晚上非要闹着和爷爷奶奶一起睡，到了凌晨两三点时，他被爸妈喊醒了。

爸爸把睡眼朦胧的他从床上抱下来，他在地上站稳后转身，看见下午还精神奕奕的奶奶嘴里一直在发出无意识的低语，然后渐渐地没了声音。

家里人用一张黄纸覆盖住老人的脸庞。

这一刻，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不懂。他想要伸手去抓奶奶的手，却被爸爸拉出了里屋。

正厅里面都是人，有伯伯婶婶，还有堂哥堂姐和一些不太认识的人，站在人群里，他看着里屋忽的嘈杂起来。

屋外噼里啪啦一阵鞭炮的声音，打破了村子的宁静，这个黑暗又孤寂的院子陆陆续续亮起了灯光。

家里人都因为老人的离世乱成一团，没人管他，爸妈忙前忙后发现他站在门口，催他赶紧上楼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程枝不想上楼，他害怕放木梯的屋子，也害怕那个阁楼。

他总觉得放木梯的屋子上面房梁上应该挂着一件红裙子，但事实上没有。

他也不喜欢阁楼，不仅仅是因为噩梦，还因为之前有婶婶跟他说阁楼上以前吊死过人，而他的床正对着房梁。

但是在楼下晃悠半天的程枝最终还是被爸爸抓到了阁楼上，楼下吵吵嚷嚷，声音不大，但是莫名有安全感。

程枝盯着床顶的房梁，听着木墙隔壁李叔叔的呼噜声，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上醒来时，程枝还有点懵，昨天晚上他没有做梦，好像一切的阴霾和噩梦都在一夜之间扫平了，这是奶奶给他的祝福吗？

下楼后小孩儿发现家里多了很多东西，鞭炮、食材，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把堂屋堆得只剩下一人宽的过道。

转进正厅最醒目的，是右边靠墙的黑木棺材。

床上的奶奶已经没了，程枝知道，奶奶睡到了棺材里面。

他想去看看，但是还没靠近就被大人拉到了一边：“小孩别捣乱，一边玩儿去。”

家里人都很忙，没人管他今天写没写作业，也没人管他到底在干嘛，他不用去烧火，也不用写作业，也不用洗漱，不用被逼着干这干那，今天很自由。

但是本想偷懒的程枝被堂姐抓了壮丁，让他一起洗菜择菜。

太阳毒辣，树荫遮盖了后院大半，让人凉快了不少。树的旁边是水泥糊的洗衣台，里面放满了水，地下有几筐蔬菜。

后院有两棵大树每年都会掉虫子，很大的毛毛虫，软乎乎的毛茸茸的绿色肉虫子，到了时候就噼里啪啦的往地上掉，跟下雨一样。

毛毛虫掉到脖子里会蜇人，妈妈说这虫子有毒，更小的时候程枝被毛毛虫蜇的皮肤通红，他很不喜欢这两棵树。

不过此时正是夏日，树上还没长虫子。

程枝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蹲着两个人了，是他的堂弟和另一个堂姐。看见程枝过来，堂弟给他挪了个位置，还抱怨问他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来。

夏天的气温很高，周围都是蝉鸣声，几个人围坐在树荫下，堂姐坐在程枝右侧，面对着一棵长在墙边的树。

抬头间突然发现这是棵桂花树，惊喜地跟三人说：“你们看，这是棵桂花树哎。”

“桂花树咋啦？”堂弟不解。

“这么大的桂花树，肯定很值钱，城里种的那些树都是买来的，这棵树这么大，还是桂花树，肯定很贵。”堂姐重复了两次这棵树的价值，十分确定。

程枝不懂这棵树的价值，他也没去过城里：“这就是一棵树呀？树还能卖钱？”

“桂花很香的，很多地方都喜欢种它，你学过一篇课文么？桂花飘香十里呢！”

程枝没学过，表姐比他大两岁，肯定懂很多，他带着惊叹的目光看向立在墙边的树，然后说：“可惜这不是我们家的，是隔壁奶奶家的，她可凶了，她肯定不会卖这棵树。”

以前他和小伙伴经常去她家院子前的核桃树下捡果子，后来被发现了，那个奶奶拿着一根棍撵他们走。

再去的时候树下多了一条凶恶的大狗，一有人靠近那条狗就汪汪直叫，十分骇人。

从那以后，就没人敢去捡果子，就连院子外那条常有人过的路，也渐渐没人愿意走了。

他觉得这棵桂花树就像那个奶奶家门口的核桃树一样，容不得别人窥视一点。如果知道他们想把这棵树卖了，那个奶奶肯定会骂他们，说不定还会打他们。

程枝很怕疼，他必须要告诉这是别人的东西不能动。

堂姐堂弟听了程枝的话，遗憾地收回目光，开始老老实实干活。

几个人很快就把事情做完了，把东西送进厨房，堂姐又拎出来一堆东西出来，堂弟一看，顿时苦了脸，说不能让他们几个人干活，外面的堂哥堂姐都要喊过来。

这个建议得到了一致认同，堂弟兴高采烈的跑去了前院，没一会儿就带回来几个堂兄堂姐。

堂兄手里还拎着一袋大蒜：“喏，新活来了，这些都要剥。”

程枝哀嚎：“堂哥你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啊！”

堂哥看着他这样，乐了，捏了他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一把：“让你们妒忌，看不得别人轻松是不是？给你们再多找点活干。”

旁边堂姐一听不乐意了，用手舀了一点盆里的水，泼向堂哥，却不料殃及到旁边的其他几位堂姐。

一群小孩顿时开始叫嚷起来，非要把水泼回去，洗菜的活动突然变成了泼水，程枝湿漉着脑袋看看几个堂哥堂姐，拉着堂弟把菜盆子往远处挪了点。

几个小孩在外面打闹，一群大人在屋内忙碌，院子外面热闹喧嚣。

一片烟火气，缓缓地盖住昨日的不安和愁绪。
程枝洗漱完回来，爸妈和爷爷已经在正厅的桌子上吃了起来，桌子上放了两碗米饭，他坐到爸爸旁边空出的位置，开始慢腾腾地吃饭。

“我先给妈端一碗去，你们先吃。”

妈妈端起另外一碗米饭，又往里面夹了一些饭菜。

朝正厅里面的屋子走去，程枝知道，那里是爷爷奶奶的卧室。

奶奶年前生了一场大病，过了年身体越来越不好，到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有人扶着才能偶尔起来走走。

程枝有点怀念以前和奶奶睡一起的日子，奶奶会给他讲故事，有偷鸡的狐狸，吃泥巴的猴子，还说爷爷年轻时候遇见过老虎和小松鼠。

只是后来奶奶的身体变差，爸爸妈妈就不让他再跟着爷爷奶奶睡觉了，在楼上隔出来一个地方摆了一张床，让他一个人睡。

起初程枝还是很乐意的，因为一个人睡就代表着自由，没人会在他胡乱摆放四肢的时候纠正他的睡姿，所以他乐颠颠的搬了自己的东西去楼上。

只是没几天，程枝就后悔了。

最开始是因为一群婶婶摆龙门阵，他和一群小伙伴玩得无聊也想听听故事，就扎堆凑一起听。

说的是他隔壁这家人的事，程枝家隔壁是前后院两套屋子连在一起的，后面那套屋子可以穿过一个短廊和一扇门到前面这套屋子，院子在后面那一套屋子前面，前面屋子住着两夫妻和他们的儿子，后面院子住着老两口。

平时双方往来十分方便，只需要把中间的门打开，以前李爷爷在的时候家庭挺和睦，婆媳相处融洽夫妻关系也很好，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幸福家庭。

后来李爷爷病重，为了让林婆婆能够轻松一点，陈阿姨包揽了一家人的三餐和大半的家务，让林婆婆能够更加精细地照顾老人。

只是李爷爷还是没能挺下去，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就撒手人寰了。

“老头子没了，这婆婆一个人在后院住着孤单，就和儿媳来往更加密切了。这接触太多了，不就容易出现问题嘛。”

八卦的婶婶褐色的脸上浮现些许苦涩，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周边几个听着的人也点点头，后面的事情她们也知道些。

“婆婆和儿媳那是吵得不可开交，儿子夹在中间也难做，劝了几次。那老婆子一见儿子做和事佬，就越发的不平衡了，觉得儿媳蛊惑了自己儿子，儿子都不向着她了，骂得越是难听。

天天都说两口子欺负她没了丈夫，说儿子不孝，儿媳毒妇心肠......后面时间久了，儿子直接不管这两人的事了，儿媳和婆婆每天就隔着墙对骂，中间那道门也锁上了。

以前一起吃饭，现在也分两家，每天都能听到那家人吵架。”

另一个听着的女人撇嘴：“要我说那老太婆太刁钻了，我之前听到她骂她儿子儿媳，那叫一个难听，真想不出来这是一个当过妈的人能骂出来的话。”

程枝听不懂这些家长里短，他觉得隔壁那家人每天都吵架，他不太喜欢去那里玩。

但是他的小伙伴以前很喜欢从隔壁那扇门穿到后院玩，因为后院有一棵很大的核桃树，可以爬树，还可以捡果子吃。

“我咋个听说是那家老头子生了重病很多年，每天都在咳嗽躺在床上，他媳妇照顾久了，就不太乐意了，天天抱怨着让她婆婆来，这才把婆媳关系闹僵了？”

“那谁知道啊，我之前还听说，那老头子死后一直没走，觉得家里关系坏了，他不放心，一直在两家屋子里面徘徊。他们隔壁两家人还听到过老头子的咳嗽声……”

七嘴八舌的声音渐渐远去，程枝收回飘荡的思绪，他妈妈已经空着手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

一家人沉默的吃着饭。

“待会给老大老二、还有老幺他们打个电话，喊他们早点回来吧。”吃完饭，坐在右边满面愁容的爷爷先开了口。

旁边的爸爸嗯了一声，一家人下了饭桌，程枝帮着收了碗筷，自觉的拿了暑假作业到门口的坝子上写作业，免得待会儿被心情不太好的爸妈削一顿。

写完作业回到屋子里时，正厅里面坐着个人，是久病在床的奶奶。

程枝一惊，小脸上不自觉挂上担忧：“奶奶，你怎么起来了？”

老人精神状态看着不错，坐在饭桌旁边，面色慈祥地看着程枝：“橙橙啊，我觉得身体好多了，出来走走。”

程枝帮老人打开电视，调到了中央六台，他记得奶奶最喜欢看这个频道。

桌子上有个空碗，估计是之前妈妈忘了收，他拿了碗去厨房，还不忘先和老人说打招呼：“奶奶，我先去把碗洗了。”

厨房里面没有人，屋子里空荡荡的，阳光照在屋顶上两片玻璃瓦上，在灶台上印上两块光斑，细小的尘埃飘荡在空中，照射下来的光好像突然有了形状。

程枝洗了碗回到正厅陪奶奶一起看电视，不知怎地想起来昨天晚上做的梦，坐在奶奶身边轻轻说：“奶奶，我昨天晚上又做那个梦了。”

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每天晚上都会做梦。

最开始是梦到阁楼的楼梯，有时候是他爬木梯上楼从木梯黑漆漆的缝隙里面伸出手来抓他脚，把他拉进缝隙里。

有时候是木梯木板突然断裂，他从楼梯上摔下去，摔进无尽的深渊里。

那个咳嗽的老人从他听了那个故事开始，代替了阁楼的木梯，成为了他新的噩梦。

他从来没见过老人真实的模样，但是他的咳嗽声、喘息声、脚步声都在他周围，成为他最害怕的东西。

奶奶伸出瘦的皮包骨头的手，轻轻在小孩儿额头上点了两下：“虫虫，虫虫飞，噩梦也飞飞。”

说完，又摸了摸他微卷的头发，仿佛想要驱散掉围绕在孙子周围的阴霾。

看着头发花白的奶奶，程枝突然不那么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