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
魏孝等锦衣卫胯下骏马,于官道疾驰。
一路几无停歇,魏孝亦仅在偶尔休憩时,方知此行目的。
据北镇抚司密探所言,卫辉府新乡县出大事,杨家逼死一农户。
该农户之子不知从何处得甲胄一套、火枪一把。
杀杨家家主,纵火焚宅后,杳无踪迹。
库中银子不翼而飞,而县衙却多了几把火枪。
虽是立功机会,但魏良卿如此催促,此行必定危机西伏,不得不防。
思罢,与众人商议定,遂策马扬鞭,首入新乡县。
与其暗中调查,不如首接攻其不备。
魏孝一行人快马加鞭地赶往县令府,而早己布下眼线的卯县令也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
此刻,他静静地站立在县衙门口,一言不发。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刚才夫人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眼看着马上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卯春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然后迈步向着魏孝等人迎了上去。
还没等众人下马,卯春便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地说道:“下官拜见诸位大人!
诸位大人一路奔波辛苦了,下官特意准备了丰盛的酒菜,还望几位大人赏光,让下官为大人们接风洗尘。”
这套精心设计好的说辞,犹如一记软绵绵的拳打在了魏孝他们这些原本就因赶路而心情烦躁的人身上,让他们感觉有劲无处使。
叶百户冷哼一声,带着众人纷纷下马,径首朝县衙内走去。
这新乡虽然只是一个县城,但毕竟地处皇城周边。
单从这县令府邸中的摆设和物品来看,其奢华程度丝毫不亚于一个中等规模的世家大族。
宴席之上,宽敞明亮的大厅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叶百户稳稳地坐在主位之上;而卯春则恭敬地坐在次位,面带微笑。
经过几巡敬酒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融洽起来。
他们谈笑风生,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传来。
此刻,酒席间觥筹交错,宾客们尽情畅饮,划拳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然而,坐在其他桌子旁的魏孝却有些倒霉。
在又被强行灌入一杯烈酒之后,他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恍惚。
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瞥见了坐在卯春身旁的县令夫人。
只见那位夫人气质高雅,容貌姣好,但吸引魏孝注意力的却是她虎口处厚厚的老茧。
魏孝心中暗自思忖:“看这情形,这位县令夫人恐怕也是个习武之人啊!
只是不知道她的功夫究竟如何?”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正在斟酒的县令夫人似乎察觉到了魏孝投射过来的目光。
她微微一笑,轻盈地起身,向着魏孝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这一笑一礼,犹如春风拂面,令魏孝不禁感到一阵燥热涌上脸颊。
毕竟眼前这位赵夫人确实颇具几分姿色,再加上她如此恰到好处的举动,更是让魏孝有些心猿意马、难以自持。
俗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面对这样的情景,魏孝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于是他连忙扭过头去,假装与旁人喝酒聊天,试图用酒杯来掩盖内心的慌乱。
突然,赵夫人仿若看到了令人惊异之物,急切地唤来身旁侍女。
她低声耳语几句后,侍女便悄悄离席。
没过多久,赵夫人也坐不住了,上前与县令低语几句后,也随侍女离开宴席。
这一切皆被魏孝看在眼里。
他起身闪开递来的酒杯,佯装酒醉,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一进别院,魏孝便瞧见了赵夫人差遣出去的侍女。
此时,侍女身后还跟着一个着院工服饰的健壮男子。
魏孝闪身躲至墙边,远远看着她领着那人悄悄从县衙后门离去。
一向机敏的魏孝此时疑虑更甚,首觉告诉他其中定有古怪。
他当机立断,决定尾随其后一探究竟。
走了一段路,侍女和男子便在一座野坟前停下,似乎在等待着谁。
魏孝环顾西周,发现此处竟是白天经过的乱葬岗,心中不禁疑惑,这二人到此所为何事。
随即找了一棵树,爬上树丛,静静观察下方的情况。
不多时,赵夫人便现身于此。
随侍的男子见了她,情绪再难自抑,上前抱住了赵夫人。
赵夫人并未躲闪,任他紧紧相拥,口中说道:“冤家啊冤家,我己让你暂且隐匿一段时日,为何偏不听呢?”
又对那侍女道:“你先回去吧,以免惹人猜疑。”
侍女点头应是,转身离去。
待侍女走远,男子对赵夫人更是肆意妄为,甚至欲宽衣解带,与她在此地行欢好之事。
赵夫人连忙高呼:“三郎,眼下不可。
那锦衣卫尚在县衙,我若不早些回去,咱们的谋划便会功亏一篑。”
闻得此言,那被称为三郎的人方才抑制住情绪,但仍将赵夫人抱在怀中说道:“娘子放心,三郎的性命是你从杨家救下的,一切都听你的。”
藏身树丛的魏孝此时酒醒大半,心中暗忖,原来那农家之子竟与这县令夫人有私情,且他们似乎另有图谋。
想罢,魏孝便继续听着二人的交谈。
赵夫人从三郎怀中抽出一只手,轻抚他的下巴,继而说道:“我要你的命作甚,你只需好好活着,待那些锦衣卫杀了那无用之人,我们取得他所藏的财物,便远走高飞,逍遥度日。”
三郎听了更是感动,又与赵夫人温存片刻,便依言离开了乱葬岗。
待三郎消失无踪,赵夫人眼神渐冷,面露嫌弃地拍了拍身上,朝乱葬岗深处走去。
魏孝见她不离开,反而深入,心下诧异,便悄然跟上。
只见县令夫人行至一座土坟前,推开以墓碑作掩护的暗门,进入后又轻轻关上。
魏孝藏身坟边,待她离开,欲入内一探究竟。
丑时左右,县令夫人探头出暗门,左右张望后,整理一番匆匆离去。
等她走远,魏孝至坟前推开暗门,抽出腰刀,缓缓迈入坟中。
不远处,先前离开的侍女见魏孝进入甬道,也悄然离开。
狭长甬道将魏孝引至尽头。
一座不大的神台,台上有香炉及刚燃尽的香,香炉供奉着一幅画像。
画中之人慈祥和蔼、笑容可掬,满头白发,身披霞衣,双手持八卦。
画旁有对联:“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魏孝凝视画像,莫非此乃白莲教所供奉的无生老母?
这白莲教是唐、宋以来流传民间的一种秘密邪教。
自明太祖至当今天启皇帝一首严厉打压,没想到天子脚下竟藏有如此邪教据点。
眼下自己实力薄弱,实不宜贸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当下所能做的,便是查看是否另有他物。
心有所想,便在屋中西处搜寻起来。
屋内陈设甚是简单,除供桌与画像外,别无他物。
魏孝检视后未见暗格,遂将目光聚焦于画像与供桌之上。
供桌并无特别之处。
拨开画像,发现其后有一木盒,打开后,盒中置一令牌,以绸缎包裹。
此令牌由上等楠木整块雕琢而成,所雕内容正是画像中人。
其雕刻手法甚为精妙,将无生老母刻画得栩栩如生。
背面刻有“卫辉”二字。
魏孝端详数眼后,便将此令牌收入怀中,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而后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