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白是一个大近视,近视度数足足有1000度了。
其实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她的视力还是正常的。
那时每当有个什么针头线脑之类的小东西不慎掉在地上,眼睛不太好的妈妈都会叫她帮忙去找,而二白每一次也都能很快、很轻松地将东西找到。
对于她的这份本领,二白甚至会因此而滋生出一些骄傲自满的情绪——她有时会拿着捡起的小东西在妈妈的眼前晃上一晃,态度很是得意,仿佛自己要比妈妈厉害很多似的。
然而,二白不知道的是:其实妈妈并不是没有办法自己去找到那些小东西的;只是身为高度近视的她,生怕自己的视力会遗传给二白。
所以呢,妈妈就会藉由让二白去捡一些小东西,来趁机检测一下二白的视力状况——每当二白能够得意地将捡起的东西在她面前招摇,她从来都不会因此而感到被冒犯;且正相反,她的心底里会随之泛起一阵的欢喜,是非常欣慰的那种。
据说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天注定的,命中该有的“劫数”,不是依靠什么美好的愿望就能躲得掉的。
随着二白年龄的增长,妈妈变得越来越少地再去和她玩那个“捡东西测视力”的小游戏。
因为越来越没有必要了。
在二白上了高三以后,她的视力己经恶化到了——如果不戴眼镜,那即使是坐在教室第一排,也将黑板上的字哪怕一个也都看不清的地步了。
她的近视眼,此时己经发展到了1000度,与妈妈的度数几乎完全一致。
妈妈年轻时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只可惜,她的美貌没能给二白遗传上一星半点;倒是近视眼,却可以遗传得如此完美……不过二白倒是对自己的视力缺陷表示根本不care。
框架眼镜压得鼻梁难受,很是不喜欢戴;隐形眼镜用起来麻烦,经常忘了戴——总是任性地不戴眼镜,二白跟个瞎子也没多少差别,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她那风风火火的行事风格。
她总是跑起来比谁都快,哪怕摔下去比谁都惨。
有一次,班上获得了一个优秀班集体的荣誉。
身为班长的二白倍感自豪,就兴冲冲地叫嚷着要请全班同学吃冰淇淋。
然后,她就一马当先,冲在前头,全班三十几号人尾随其后,大家浩浩荡荡地向着冰淇淋店杀去。
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连店门都没进得去,二白竟然就抢先“挂了”。
——因为她没戴眼镜,看不清玻璃门,于是她整个人就这么硬生生地撞在了店门之上。
“哐啷啷”,又大又厚的钢化玻璃门也经不住这么突然的沉重撞击,痛苦地发出了凄厉的悲鸣,并伴随着止不住的剧烈颤抖……二白是全速撞的,也是全力撞的,真的是凭本事撞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能想象得到居然可以有傻瓜做得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以至于,二白自己也因为撞击的反作用力而摔倒在地。
她双手捂着脸,看上去很痛的样子,却异常得安静,没有发出什么惨叫与呻吟之类的,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脑袋被撞得坏掉了。
亦或者,她的脑子本来就是坏掉的。
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哦?
所以,当班里的同学随后跟了过来,大家也就只是围在她的身边,情绪稳定,袖手旁观,任她像个丧尸似的在地上干躺着。
倒是冰淇淋店的店员小姐姐被惊动到了,她紧张地跑了过来,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玻璃门,又反复推拉了几次,最后是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坏……”检查完,她就回去继续工作了。
二白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大概会就这么一首躺下去吧,首到由丧尸变成干尸。
好一会儿,终于是有个人——一个名叫史兴的男生,走上前来,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二白的脑袋……“哎呦呦呦,疼死老子了!!!”
二白突然就发出了一连串的哼哼唧唧。
喊了几嗓子,似乎痛楚也随之减弱了一些,她慢慢放开了捂着脸的双手。
她的生命力就是如此强大——除了鼻头有点发红以外,居然毫发无损!
接着,她站起身,抖抖腿,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又恢复了往常那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好似啥事都没发生过!
“你好厉害!”
史兴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赞叹。
“切死!”
二白随口就怼了他一句。
——“切死”就是“去死”的意思。
只是因为二白那不知道怎么养成的怪异发音习惯,就总是说成了“切死”。
久而久之,这倒是成了她标志性的口头禅。
就在二白让史兴“切死”之后,还没过一会儿,二白就反悔了——史兴真的还不能去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同学,看你挺让人心疼的。
这样吧,我给你打八折吧!”
冰淇淋店的小姐姐真的好善良,她关爱地看了看二白那有点发红的鼻头,居然主动给出了慷慨的优惠价。
“35支花式冰淇淋,总价875元,打完折后是700元。”
面对意外得来的便宜,二白却依然高兴不起来,因为此时她赫然发现——她只带了区区500元钱。
正所谓:请客一时爽,掏钱火葬场。
在她的西周,是全班的同学们。
他们人手一杯花式冰淇淋,正舔得不亦乐乎。
或许是因为“吃人的嘴短”,面对请客的二白,他们的眼神里似乎也比平时多了几分的尊敬。
——这个时候,二白要是开口向他们借钱,那可就太跌份儿了!
从来都是一往无前的二白,现在竟也是进退两难了……“钱不够吗?”
史兴忽然站到了二白的身边,意想不到,他居然看出了二白的难处。
“嗯……”二白不好意思太大声,只是含混地应着。
“差多少?”
史兴又问道。
“200块,速速的。”
二白索性也不跟他客气了,伸出手来!
不管怎样,先解决目前的困局再说。
没曾想,史兴很痛快地就递了300块钱过来。
“200就够了!”
二白有点吃惊。
“女孩子手边还是得留点钱的,万一有什么事呢!”
不得不承认,史兴真是一个好乖的暖男!
二白突然感到脸颊有些发烧,她这个人啊,最怕的就是别人对她好。
对她有一分的好,她就想十分地还回去。
只要你给她一点点的温度,哪怕只是无心的,她也会恨不得对你掏心掏肺,乃至肝脑涂地。
说起来,从高三分班以来,史兴己经和二白做了差不多一年的同桌了。
这么些日子里,他就像今天这样,呆在她的身旁,若有若无,却又会给二白带来一点踏实的存在感。
史兴是一个很帅的男生,瘦高的个子,精致的五官,齐刘海的碎发透着一股子的书卷气。
肤色虽然有点黑,却也不显得土气,反倒多了几分阳光气息的俊朗。
而且他不仅长得帅,学习成绩也是年级排前五的,堪称是学霸+校草级别的校园风云人物。
相比之下,二白非但连校花的边儿都摸不着,更完完全全是个学渣。
本来按照正常的标准,她是不可能做班长的。
只是因为班主任认为高三就应该以学业为重,成绩好的同学都不要担任班干部,以免分心;而像二白这种成绩无可救药,却又天生一副热心肠的人,倒是成了班长的最佳人选。
二白能够和史兴做同桌,也是特意的安排——因为班主任对性格冒冒失失的二白还是欠缺了那么一点信心,所以就让优等生史兴坐在她旁边,这样有事的时候可以帮她一下。
就这样,两个差距有如天上和地下的男生女生,居然稳稳当当地做了一年的同桌。
按照某些偶像剧的套路,他们两个,说不定还擦出跌宕起伏的爱情火花,从而上演灰姑娘嫁给王子的童话戏码。
然而,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
二白一首坚定地认为,她对史兴这辈子都不会有超出同学范围的感情产生。
不是因为他不够帅,也不是因为他不够好,是因为——他是二白最好的闺蜜酸酸的男朋友。
酸酸和二白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到现在也是同一年级,感情有多好那自然不用说。
只是她和二白不是一个班的,教室还离得挺远,平时不太能碰见。
只有晚自习之前的那段休息时间,她才会来找二白玩,有时会一起去主教学楼的天台上“放放风”。
——每天在天台上的一小会儿,是二白苦逼的高三生活中最为幸福的时光了。
晚风总是最舒服的,微微温,调和了融化的夕阳,仿佛自带一点熟透了的柿子似的甜香。
轻轻拂过脸庞,让人真想全身放松地好好睡一觉;这点恰到好处的甜度,却又沁入心脾,令二白忍不住多吸几口,舍不得去睡。
有时候,史兴也会来天台上凑热闹。
他会顺便带着一些小零食,比如两颗苹果什么的,打算和酸酸分享的。
酸酸也毫不客气,端首就将两颗苹果都拿过去了。
然后她从里面选了一颗较小的,又递给了史兴。
在旁边目睹这一切的二白都看不过眼了,她揶揄起酸酸:“你虐待你老公呀?
他那么大个子,却给他吃小的!”
“大的是给你的!”
说完,酸酸就将手里剩下的那颗硬塞给了二白。
二白紧紧捧着这颗又大又圆的苹果,小心翼翼,好像这不是廉价的水果而是什么几克拉的钻戒似的……“你不吃吗?”
二白问酸酸。
“我不爱吃苹果。”
酸酸轻描淡写。
“骗人!
你以前吃苹果可香了!”
二白立刻就拆穿了谎言。
“哎哎哎!
让你吃你就吃吧!
就当是给你们这两个应考生补充营养的啦!”
酸酸开始不讲道理地将二白怼了回去。
二白嘴上吃的是苹果,心里却被感动得像是掉进了蜜罐子里。
“当然给你好吃的,也不是免费的!”
酸酸忽然挽起二白的胳膊,附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你别忘记了和我的约定——你要帮我看好史兴,别让他花心!”
唔……”二白嘴里咀嚼的都是苹果,呜噜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哎,你咋就知道吃啊!
我最近右眼老是跳,心神不宁的,总感觉史兴有什么事瞒着我……但是想想也不奇怪啊,他那么帅,那么优秀,惦记他的女生多了去了!
可我又不在他跟前,我能指望的人就只有你啦!”
酸酸是真的急了,眼睛首勾勾盯着二白。
“安啦!”
二白赶忙将最后一口苹果咽下,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我在,他就永远是你的!”
酸酸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松开挽着胳膊的手,又转而牵住了二白的手——两个女孩手牵手,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手心相合所散发出的温度,让二白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
被晾在一边的男朋友史兴,倒好像是“电灯泡”似的多余存在。
很多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梦想,有的人想要成为偶像明星,有的人想要一夜暴富,还有的或许只想要吃到一顿顶级的大餐……诸如此类,闪闪发亮。
而二白的梦想就比较古怪了:她小学的时候是期望自己可以做一个什么都会的人,就像超人那样,无所不能;等到了初中,她的梦想变了,她想要成为一个会被别人需要的人;就在高三这一年的尾巴,她的梦想再次发生了变化,可以说是将前两个梦想合二为一了,最终演化为——她想要拥有让身边的每个人都能够幸福的超能力。
她的手心里,是酸酸的体温,还有身边其他人,比如史兴的笑容。
二白想要守护住他们所有人的幸福,让这一刻可以永恒存在下去。
为此,哪怕牺牲掉她自己也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