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月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勾起唇角，拢了拢衣袖，缓缓走向裴谨。
珠钗摇晃，发出微不可闻的动静。
她站到裴谨身前，大气明艳的妆容营造出一种久居高位的强势。
“裴衍之，本宫可以答应把楚随给你，但你要保证，不仅不能伤他一分一毫，还要护他一路周全。”
楚惜月说。
她逼近裴谨，伸出指尖轻轻地抬起他的下巴，语气轻柔却阴毒：“同时今年我不会给你冬绝的解药，我要让你长长记性，记住到底谁才是主子。”
裴谨与她对视，将她的手从自己下巴移开，语气轻缓：“那就多谢太后娘娘了。”
随后起身，也不行礼，转身离去，不管身后人是何种表情。
只剩楚惜月一人留在空旷的慈宁宫大殿。
……裴谨坐上回府的马车。
冬绝是太后给他下的毒，每逢冬季天气寒冷，这毒就会发作，侵蚀他的肺腑。
但只中这毒却并不致命，只会让他在冬天格外难熬些，有时会疼得格外厉害，但他谁也没告诉。
每年太后会给他一点解药，只要帮她做事，就可以换得这份缓解疼痛的药。
还好那些事在裴谨看来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他不介意卖这个人情。
“王爷，明天休沐，这次离开可能会赶不上二姑娘忌日，需要准备东西提前祭拜吗？”
路归在马车外询问。
马车里的人沉默了好一阵，才低声回道：“不了，今年不用。”
路归茫然一瞬，却也没多问。
裴谨这些年都懒懒散散的，除了对陛下尽心尽力，也就在祭拜这个二姑娘上从不懈怠。
倒是不知为何今年却不祭拜了。
裴谨撑着头，拉开一点马车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衣袖垂落，露出青白病态的左手腕，还有底下掩藏住还未结痂的血痕。
……时间很快过去，路归给裴谨准备了很多东西。
大多数一些冬日必备的厚重衣物，还有暖手炉，裴谨的药。
裴谨怕冷，每逢冬日都会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路归去不了边关，便想着给自家王爷多备些东西，这天寒地冻的，别说他家体弱的王爷受不了，就是他也觉得难捱。
路归倒是想跟着裴谨一起去镇北关，但说什么裴谨都不让。
“王爷，再给您准备点儿厚褥子吧，边关那地方东西少，别委屈了自己。”
路归站在旁边嘟嘟囔囔。
裴谨失笑，放下手里的笔：“我是去办事的，又不是去享乐，准备这么多东西像什么话。”
“何况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又得参上我一本，说我骄奢淫逸，过不得一天苦日子。”
裴谨继续说。
路归听不懂，他觉得像王爷这样好看又柔弱的人，就该好好护着。
裴谨教给路归的东西很少，这个被裴谨从难民堆里捡回来的孩子并不明白朝堂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他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好人值得被好好对待，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指出裴谨的错处。
“好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这个你收好，若是在二月前我还没回来，就把这个送去给陛下。”
裴谨将手里刚写好的纸张放进之前存放图纸的盒子，交到路归手里。
路归点头：“好，您可要早点回来。”
……裴谨走的那天，天气不好，雨水淅淅沥沥的落着，秋风寒意更甚。
车轱辘碾过湿润的泥土，留下深深的车辙印。
太后的人送来楚随，不近不远地跟在裴谨马车的后面。
隐藏在暗处的人在确认裴谨离开后，飞快地往皇宫奔去。
御书房内，来人跪在地上，说着刚刚看到的事。
暗影卫：“禀告陛下，裴大人己经出发，前往镇北关。”
“知道了，继续跟着，暗中保护。”
闻夺摆手挥退来汇报的暗影卫。
这位陛下的容貌是相当好，就是眉间总带着挥之不去的暴躁，让人不敢招惹，只想敬而远之。
而此时闻夺看着手里的奏折，眉头紧皱，越看越想骂人。
这群只知道吃干饭的玩意儿，老子亲力亲为批奏折就是为了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吗？
什么柳大人经常出入妓院，作风不好；什么刘大人的女儿把自家儿子给揍了，请他做主；还有什么看到了一种很好看的花，可惜难养又有毒，不能献给陛下……更有数不胜数的请安折子，每天都在给他增加批阅奏折的时间。
简首浪费他的笔墨！
“六安！
给朕滚进来！”
总管太监六安欲哭无泪，急急忙忙地迎在闻夺跟前。
“陛下，有何吩咐？”
闻夺敲敲书案上的奏折，似笑非笑：“六安，你说这群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一天天不知道干点儿好事，就知道往朕这里递折子告状。”
六安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好露出个大脸尴尬地笑。
见六安不说话，闻夺也不笑了，斜了他一眼：“你也是个废物，连点儿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还不如裴谨，起码那张脸恼怒起来实在好看，闻夺面无表情地想。
不想继续看这些碍眼的奏折，闻夺招手示意六安凑近。
“给朕安排个替身，然后称病不上朝，朕出去溜达几天。”
闻夺低声道。
溜达？
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六安痛心疾首，这几年这位皇帝陛下翅膀硬了，谁的话也不听，就喜欢出京城。
短则十天，长则一个月，这哪里是溜达！
陛下倒是无所谓，也没人敢骂，就是苦了他，守着秘密不敢告发，处处给陛下圆谎！
六安如丧考妣：“您这次又是出去几天啊？”
“不要这么愁眉苦脸嘛，笑一个。”
闻夺挑眉，“这次摄政王不在，没人会管的，我在外面多待几天也没事。”
闻言六安表情更是生无可恋。
闻夺饶有兴致地看着六安悲痛的表情，不禁乐出声。
他笑骂道：“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这次你和我一起出去，我让人替你，一辈子困在宫里有什么意思！”
“真的？”
六安狐疑。
“骗你做什么，去收拾东西，咱们下午就走。”
“好嘞，奴才这就去收拾！”
六安一扫刚才的愁苦，语气都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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