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禁足的这一周里，也不是什么事都不能干，不过就是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而已，就像是偷摸溜进书房里读书之类的。
所幸仲煌还没有把书房给上锁，他应该还是挺高兴自己儿子这么好学的。
刚开始我是这么想的，但也就刚好这几天，我根本没心思好好读书。
脑子里不断回放着那天的场景：魔杖、水弹、天空——还有夕阳下的异国少女。
每每想要坐下来学一会儿，脑子里就都是芙蕾雅释放魔法的身影，还有那天飞向天空的那种失重感，和风打在脸上的刺痛感。
我确信那就是魔法，这个世界应该也是这个叫法吧？我不确定。
我想确认，但书房里有关的记载实在是太少了——应该说是没有、目前为止我连相关的描述都没有看到过。
或许这是西方世界的“独占内容”吗？
我也尝试过翻阅有关西方世界的文献。但我找遍了整个书架，也就只找到了一本《格列游记》。
是一本有关地理方面的书，和我们东方郦元初写的《山水志》一个性质——我之前正好在读这个。
我想学习魔法。
自从那天起，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就没有断绝过，试问谁不想随手搓一个火球呢？那多帅啊。
真想试试啊，感觉好久没有认真学过一门技术了，记得上次这么认真学还是刚上班那会儿研究怎么做PPT。
可现在事情没有任何进展，我也找不出除了查资料以外能在这个院子里学魔法的方法。
其实最快的路子是直接找芙蕾雅拜师。可人家也就只在这里待一个月，说不定已经打算离开了，这么麻烦别人也不好。
最主要是我现在出不了门。
我非常清楚这这股子热情很快就会散掉，除非立刻做出成绩来，否则过个几天那就是：啥？魔法？真不熟。
因为看不进去书，我每天都闲得要死。字也基本都认得差不多了，我是真想不出还能干些啥。
哦，对了，还要吃药。
而且就在禁闭这一段时间里，我“似乎”在和仲煌冷战。
为什么是“似乎”呢？因为前些天晚上吃饭时，我想向他申请能不能增加一点书房的“馆藏”，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恶狠狠地瞥了我一眼，看他那表情，我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也正因此，我这几天都没再和他说过话，整个家里氛围都很僵硬。
啊啊，明明他都比我小，为啥我还要怕他？
可能是因为我真的做错了事吧，也没啥正当理由和他对峙。
诗蕊是有原谅我的迹象了，甚至还帮我求过情。但仲煌似乎死活都不肯松口。
这让我又想起了他那天勃然大怒的样子。
说难听点，像是发情的公狗。
葵姐跟我说过，她来我们家几年了，没见过仲煌发过这么大的火，连诗蕊都吓了一跳。
有必要吗？这家伙。啧。
总而言之，目前的状况就是他整天板着个脸不和我说话，我不敢跟他说话，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冷战”格局。
啧，真不爽啊，他那表情想摆给谁看啊。
现在，我坐在院子的走廊上，闷闷不乐地频繁咂嘴。
出门出不了，看书看不进去，学魔法学不了，就连走神都是仲煌那惹人厌的嘴脸。
要不绝食抗议吧？不行不行，太没含金量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在家里大闹一场？那不就苦了葵姐吗，不行。
怎么感觉这些套路我好像以前都用过了？
好，闲，啊啊啊！
要是换到前世，我指定得睡一天觉。但现在这具身体虽然虚弱，但精力充沛，根本睡不着。
我也不是没研究过别的，比如说前几天那奇怪的耳鸣。这几天倒是再没发作过了，也就只有遇到芙蕾雅时才发生了这种状况。
对哦，只要找到芙蕾雅就能有办法啦……
可我出不去门啊啊啊！
我盘腿坐着，手里捏着地上捡的小石子儿。抬头望去，庭院对面就是通往自由的大门，但我却一步也走不出去。
本来以为自己能撑更久的，没想到这才第三天……
如果当初诗蕊没把我带出去的话，我可能也不会像这样烦躁。
我把石子儿扔到了院子中心的水缸旁边，石子儿和水缸的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看着水缸，想起了三天前芙蕾雅释放的水弹。
反正也没什么头绪，要不随便试试？
我走到缸前。整个石缸高出我整整一个头，我敲了敲缸壁，指尖传出闷响。
说是试试，到底该怎么做呢？
我围着水缸溜达着，仔细回忆当天的细节。
魔杖……光环……
我记得芙蕾雅当时空手使用魔法召唤魔杖的时候，手心还出现了魔法阵。
魔法阵上是刻有字符的，难不成还得念咒语？
那咒语会是什么呢？
想到这儿，前世的一段记忆忽然涌入脑海：
“诶，哥。”
我坐在格子间里，一个我之前照顾过的小伙子从隔壁探出脑袋来。
那时候正好是午休时间，我正在工位上吃着盒饭。
“什么事？”
“我看最近朋友圈大伙儿都在看这个电影，你有去看吗？”
“没。”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其他工位，同事们都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聊天，感觉十分热闹。
而我则只是一个人。
那周周末，我便去看了那部大火的电影，是一部由魔幻题材小说改编的。里面的主角之一就是使用魔法。
不过那主角似乎是个年轻演员，演技全靠瞪眼，台词全是配音，很烂就是了。
但我记得好像里面就有句咒语来着，好像是……
我尝试回忆那句台词，脑子里则回放着那天芙蕾雅的身影：
“万水之泣，天地共灵；圣明慈悲，苍龙显形！”
我紧闭着双眼，不是在想方设法用尽全力调动我的“魔力”，而是太过尴尬……
词其实我不记得了，以上这些全是我现编的。
好尴尬，还好院里没人……
“少爷，你在干嘛呢，您熬的药好了！”
当我没说。
到最后，既没有光环出现，也没有魔法阵，更别说水弹了。
我竟然幻想过自己是个天赋异禀的魔法奇才，无师自通的那种。
呵呵。
禁闭的日子还在继续，对魔法的热情却并没有如我所料地淡化，相反，我更加期待着禁闭结束的那天。
但期待并不能改变这几天的百无聊赖和焦躁。
就在这烦闷的心情下，我终于迎来了心心念念的最后一天。
距离上次码头事件已经过去了正正好好一周，在当天晚上，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吃着晚饭。
餐桌上的氛围好上了不少，诗蕊和仲煌都聊着白天的事，葵姐也乐呵呵地加入话题。
“余靳，这一周有好好反省吗？”
本来我正愁插不上嘴，仲煌忽然把话头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言的我身上。
“嗯，有的。”我附和着他，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明天到哪儿去找芙蕾雅，却浑然未觉因为我敷衍的态度而皱起眉头的仲煌。
“那你知道为什么要罚你禁闭吗？”
仲煌的语气忽然尖锐起来，我察觉到不对劲，立马认错道：
“对不起，父亲。我不应该自顾自的上街，也不该偷偷溜进您的书房。”
“这还差不多。”
呼，好险好险。
与此同时，我看到诗蕊也松了一口气，赶忙笑着给仲煌夹菜。
“明天禁闭就结束了，你可以出门了……”
好好好，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但是，”仲煌忽然话锋一转，“从明天起，你只能跟着你娘在药房帮工，而且不准再进入书房！”
“哈啊？”
糟了！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看到仲煌的眼神中仿佛冒出了怒火，不禁打了个寒战：
“余靳！你在质疑什么？”
“我当然要质疑了，”既然事态已经演变成这样了，那我也不打算再憋着了，“父亲大人，您所说的惩罚时间到了明天就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要对我的行动进行限制呢？”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认为这是不合理的。”
“什么意思？”
“这种规则您应该提前和我商量，而不是以这种通知的形式告诉我。”
“我为什么需要和你商量？”
“难道您在官府上班也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吗？”
我冷静地正视着暴跳如雷的仲煌，闲暇之余还夹了口菜放到碗里。
“余靳！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需要您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以及和我商量的余地……”
还有不要像个发情的……算了这句不说了。
“我是你的父亲，需要和你商量吗？”
“您就像是在说‘我是这个县的知县，我需要跟你们这群贱民商量吗’一样。”
“余靳，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敢这么和我说话！”
仲煌拍案而起，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诗蕊被吓到一动不动，葵姐手忙脚乱地不知道做什么。
刚刚可句句对着仲煌的要害去啊，仲煌啊仲煌，谁叫你是个好官呢？跟我斗，你再混个几年吧。我没有接着反驳，只是静静吃着饭。
“我看你是根本没认识到错误，那天你也是这种态度！”仲煌一边说一边指着我，我根本没有理会他，“嬉皮笑脸，目中无人，我什么时候这么教过你！”
“当然了，您可什么都没教过我呢，我可没资格会面我们不可一世的知县大人。”
我露出一副贱笑，看着仲煌。
“余靳！你给我滚回你房间去！”
“父亲大人，禁闭已经结束……”
“滚回去！”
我笑了笑，放下碗筷，朝饭桌对面敬了个礼，然后退到屋外去了。
当然，我还没和他大谈特谈关于我人身自由的问题，再说下去我怕他就要动手了，我可不想这副娇弱的身体去承受他的怒火。
不过嘛。我回到房间，突然觉得有些后悔。明天看样子也出不了门了啊，早知道就不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了。
这下书房是彻底进不了了，也罢，反正我最近也不想看书。
这次又要被关多久呢。
我躺在床上，一想到又要再过上上周那样的日子，刚刚的快感一瞬间就烟消云散。
唉，没办法咯。
我望着昏暗的天花板，心里升上来一股不甘。
为了让这股不甘赶紧消失，我吹灭了蜡烛。盖上被子闷头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决定偷溜出去。
不爽啊不爽，我上辈子就这么被老爹压着，这辈子还要再受这毛头小子的气？我出不出得去不还是我自己说了算，他管得着？
我总不能每次出门都惹事吧？
至于我该怎么出去嘛……
让诗蕊或者葵姐直接带我出去不太好，被发现了可能还会导致仲煌转火向她俩。眼下只能自己想办法溜出去了。
每天早上先出门的是葵姐，然后是仲煌，最后是睡醒的诗蕊。
葵姐每天都要上街赶早市，然后赶到仲煌出门前回家，几乎是不会离开家里的，要是我一偷溜出去，铁定会被她通风报信。
也不好办啊。
得找个合理的借口。
今天出门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见见芙蕾雅，问问有关魔法的事……只要能抽空见上一面就行。
那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耐心地等到中午，直到厨房里传来木柴断裂的声音，我明白，该准备行动了。
“葵姐……”
我摇摇晃晃地走到刚把劈好的柴塞进灶台的葵姐身旁，用虚弱的声音喊道。
“少爷？”葵姐转过身来，看到了忽然满脸发白的我，“少爷，你怎么了？少爷！”
“葵姐，我不舒服……咳咳——”
我顺势倒地，捂着肚子痛苦而剧烈地咳嗽着。
“少爷，”葵姐立刻把围裙扔到了一旁，一把把我背到了背上，“我马上带你去找胡大夫，少爷您坚持一下。”
噗——
葵姐手劲是真大啊，这一下差点没给我整破功。
要去胡医生那儿啊，可最近胡医生也不在，葵姐看样子是不知道这事儿，不过也正好。
葵姐几乎是一路背着我跑到了胡医生的诊所，路上的熟人无不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想问问详情却只被葵姐撇下一句话：
“孩子生病了。”
然后接着马不停蹄地朝诊所赶。
这种莫名的负罪感是怎么回事。
“糟了，关门了！”
“去……药房吧，葵姐。”
我奄奄一息地向葵姐提议道。
葵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又向药房方向跑去。
我能清晰地听到她急促的呼吸还有剧烈搏动的心跳。
到了药房门口：
“夫人……”
“葵姐，你怎么？”
站在柜台后面正在整理药材的诗蕊疑惑地看着焦急如焚的葵姐。
“少爷生病了。”
“什么？”
诗蕊话还没说完，就领着葵姐到了药房后院的卧室里。
把我安置到床上后，诗蕊对葵姐说道：
“葵姐，你先回去忙你的吧。”
“可是……”
我赶忙补充道：
“葵姐，家里柴火是不是还烧着的……”
“对啊，不好了……”
葵姐连休息都还没休息一下，立马往回冲去。
其实家里柴火还没烧起来，葵姐没记清楚而已。我就是抓准了这个时间点才去求救的。
待葵姐走远后，诗蕊开始准备询问我的症状。
还没等诗蕊开口，我率先抢过了话头。
“娘，能用用茅厕吗……”
诗蕊看着我这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用下巴指了指门口。
“谢谢娘！”
我弓着腰光速冲进了厕所。
我这病可不是装的，脸色发白也不是涂白粉那种低级的伎俩，而是实实在在的肚子痛到发白。
具体怎么做到的嘛……
“你这小子，怎么会吃错药呢？”
“今天早上熬药的时候不小心看错了，把‘腹立泻’给熬进去了。”
我笑嘻嘻地喝了一口热水。诗蕊叹气摇了摇头：
“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笑了笑，没回答。
“要是是故意的，你可得好好给葵姐赔礼道歉嗷。”
“娘，要我帮你分药草吗？”
诗蕊苦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去吧，但是待会儿你可得早点回去哦，你爹可还生着你气呢。”
哈哈，全都在意料之中，没想到真有这么顺利。
我高高兴兴地走向柜台，昨晚盘算那么久真没研究错啊。
接下来就只用等到下午合适的时候，再出发去找芙蕾雅就好了。
但是吧……
没过多久，我便离开了药房。
那么问题来了，她会在哪儿呢？
本来我也没指望今天一下午不到的时间里就能找到她的，反正就算关我禁闭我也还有的是方法溜出来，可别小看了高中三年逃课上网四十七次的含金量啊。
当然了，今天就能找到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我的打算是先再去一趟码头，搜索完一圈后再从集市直接回家。对我来说这一下午也就只能走这么远了。
我又回到了码头。
这一次，码头上明显少了很多人，只能看见来来往往的船员，还有大箱小箱的货物。
我大致搜索了一圈，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主要原因有二，其一是害怕又在这儿撞上仲煌，虽说上次被他看见我还是因为盛洋日他在那里工作；其二就是那些鱼龙混杂的人。
当然，还有那不绝于耳的“嗡嗡”声。
果然是来自于那些异乡人啊。
因为实在是有些受不了，我也没再细究。当前的主线还是找芙蕾雅。
紧接着，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我前往了集市。
其实去集市也就是顺路罢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遇到一只野生的魔法少女。
我走在人来人往的大集市上，大大小小的商铺传来声声吆喝，酒楼里飘来令人陶醉的肉香，琳琅满目的商品挂满街头，市井小巷的烟火味儿顿时充满了我整个鼻腔。
啧啧，小的时候和外婆逛的菜市也是这样的啊，真令人怀念。
上班后我就只逛过超市了吧？甚至外卖发展起来后生活用品我都只点外卖了。
不过心里有种预感，今天是见不到芙蕾雅小姐了。
唉，那就回去吧……
忽然，余光不经意瞥到了一隅：
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避开人流，朝一条无人的小巷里走去。
男人强硬地拖着女孩，女孩则没有一点反抗，像是失去意识一般一点一点挪着脚步。
其实本来没什么的，但我不禁联想到上周的人贩子。
还是别管了吧，别真出门一次出事一次。
但是，那女孩身上全是还未结痂的伤口……
啧。
我远远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
自己追上去？还是找人帮忙？找人帮忙太显眼了，自己跟上去目标要小一些。
搞清楚那男人的目的和动向后立马出来找人帮忙，或者禀报县衙……可能会来不及。
就这么先追上去吧。
我挪动起有些沉重的脚步，只身扎进了深不见底的巷道。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俩身后，每经过一个地方，我都能闻到一股浓烈而刺鼻的酒味。
我隐隐约约听到了那个男人说的话：
“我养了你这么久……你就这样……”
真操蛋啊，不会是家暴吧。
凭借我小巧的体型，一路上都没有被他们发现。过了一会儿走出了小巷，来到了另一条通往城外郊区的路上。
四周放眼望去是广阔的农田，农田上树立着几个不起眼的稻草人，还有小屋。
走到这儿几乎就没有什么能挡住我的障碍物了啊。
差不多就到这儿结束了吧。这似乎是人家的家里事，还是不要多管为好。
回去了吧。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我也走了不近短的路了。回去又得挨顿骂了吧。
可就在我准备回去的同时，那个男人停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他的脸格外的红涨。
他似乎一路上都在骂着，而到这时，他情绪的阈值已经到达顶峰，嘴上的辱骂已经满足不了他；
他一把把女孩扔在了地上。女孩像是个废弃的玩偶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和那死婆娘一样是个婊子……去死吧你！”
男人抬起了他的脚，准备向女孩踹去——
“喂，看这儿！”
身体比意识先动了起来，我大吼一声，舍身撞向男人的支撑脚。
男人一个趔趄，从路边滚进了农田里。
“起来，跟我走！”
我不顾三七二十一，牵起女孩的手。女孩也站起身来，我带着她跑向路的另一头。
说实话，我这时已经找不到路了，我只知道得先把她带离那个男人身边。不管那个人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原因，任何人都不能把怒火撒向一个孩子，什么理由都不能。
所以我带着她跑了，不顾一切地跑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跑几步后已经跑不动了。
这身子真是麻烦啊。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胃突然反常地疼着。我想大概是腹泻后的后遗症吧。
“你……没事……没事吧？”我喘着粗气，询问女孩的状况。
她没理会我。
“那人没跟上来吧……还好，咳咳咳——那是你亲爹吗？”我看向后方，没发现人影，然后又问她。
她依旧没理会我，只是抬头仰望着夜空。
“喂！”
我晃了晃她的手，凑到她脸前。
她瞳孔缩小，恐惧地望着夜空。
我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巨大的黑影忽然遮盖了整个夜空——
我的手脚忽然僵硬，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生物。
那是只看起来像乌鸦的家伙，它浑身漆黑，张开着巨大的翅膀盘旋在空中。这么看上去，它似乎有两个成年人那么高。
最诡异的不是它高大的身躯和血红的双眼，而是……身上的几处肉块里，镶嵌着莫名的机械结构，惨白的骨架和猩红血肉暴露在其外。
几根黑色的羽毛脱落下来，落地的瞬间在地上腐蚀出了一个小坑，然后挥发在空中。
它发出凄厉的嚎叫，每一次扑打翅膀都掀起一阵不小的旋风。
“混蛋小子！”
愣在原地的我和女孩忽然听见身后男人的声音，好巧不巧，那个醉汉在这时追了上来。
“爹，快跑！”
当那头在天上的怪物锁定我们的一瞬间，女孩尖声呼喊着。
但为时已晚。
那头怪物俯冲而下，瞬间狂风四起。
我和女孩娇小的身躯根本扛不住这样的风暴，我们像是纸片一样在空中打了个旋，然后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我躺在路上，浑身的剧痛让我差点昏厥过去，凭着仅有的意识，我挣扎地起身查看情况。
怪物用其中一只巨爪钳住了晕过去的男人，而它泛着红光的双眼，在空中死死盯着路旁的女孩。
糟糕了啊。
它的羽毛越掉越多，地上开始变得坑坑洼洼。
它停在了女孩身边。一根羽毛落下，把女孩手边的路面腐蚀出了一个洞。
喂喂喂，这可不行啊。
那家伙可刚刚被她的亲生父亲骂成婊子啊；
就这么让她抱着可恨的回忆成为你这种怪物的盘中餐，那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该死的是那个上一世一事无成，还心安理得丢下一切跑到异世界耍混蛋的我啊！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从手边捡到的小石块砸向了那只怪物的脸。
它眨了眨眼，甩了一下头。
然后看向了我。
呵，我后悔了。
它扔掉了男人，轻轻一蹦，整个大地颤抖了一下。它矗立在我面前，落下的羽毛落在我的两腿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尖叫着，撑起双手朝后爬。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啊，救命啊！
它忽然叼住我的裤脚，把我往后拖拽着。看样子是想先享受我这个猎物……
我不想死啊。
我拼命用脚踹着怪物可怖的脸，但无济于事，它只是眨了眨眼。
我想活下去。
身体渐渐失去了力量，眼皮逐渐变得沉重……
忽然的一瞬，眼前浮现出芙蕾雅的身姿。
啊……
“厚土之灵，尊我号令——”
无数的地刺破土而出，深深地刺入怪物的五脏六腑，只听怪物一声凄惨的哀嚎——
皮肤撕裂的声音、金属碰撞的声音、器官爆裂的声音、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这些声音在一瞬间混杂、消失，徒留一片寒凉的寂静。
刚刚那是……魔法？
我的思维停滞在这句话的末尾，下一瞬，眼前被一片鲜红包裹，温热的液体从嘴里、从鼻腔里、从耳膜里汩汩流出。
我倒在了一片血泊里。
人类禁止使用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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